2015年《半月谈》第15期：何处寻找大智慧

　　千难万难，在许多地方干部心目中，发展转型是第一难。

　　中国制造优势在流失，高端的向发达国家回流，低端的往发展中国家转移。经济下行压力在加大，增速在变化，结构在改革，动力在转换。原有发展路径在窄化，遭遇产业末端困局，发展转型盲区。何去何从?不少地方官员或坐困愁城，或进退失据，或步入迷途，染上了“发展失能症”。

　　何处寻找大智慧?在乡土，在民间，在市场。当年有领袖教导我们领导方法，从群众中来，到群众中去。破解发展转型难题，还需问智于民，问道于民。

　　广东有一个揭阳，揭阳有一个不锈钢制品的世界级生产基地。这些年来，产业面临竞争乏力的困惑。7000多家金属企业不甘落败，逆流而上，联合投资成立中德金属集团公司，与德国各大行业协会合作，建设“中德金属生态城”，自主管理，通过“成建制”引进等方式，汲取“独一无二”的德国制造技术和工业文明，让本土企业有意愿、有条件步入与德国工业4.0同步的创新轨道，形成了中德合作的集聚效应，就此走出了一条“跨代升级”的转型之路。

　　揭阳的官员很聪明：“产业转型升级，政府不能冲在前面，否则一转身发现身后没人怎么办?企业家最懂自己转型升级的需求。只有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，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。”不少官员常常以为自己先知先觉，以为政府无所不能。殊不知，企业身处市场最前沿，对产业竞争理解更深刻，对利益得失表现更关切，对发展机遇把握更精准，对转型升级谋划更聪明。政府要尊重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，首先就要尊重企业发展转型的主体性地位。在我们自己还很惶惑、茫然之际，何不让企业家们放开手脚去市场上大展身手，闯关夺隘?这里有发展转型的坚实根基。

　　笔者前不久到了江西资溪采访。这里人口不多，生态极好。当初流行的口号是既要绿水青山，也要金山银山，保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。其实，要从砍树经济转型为生态经济，要把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，谈何容易?木头不能砍，矿藏不能挖，老百姓靠山吃山吃什么?不少地方就是破不了这个魔咒，跨不过这个盲区，结果空挂一个生态县的美名，戴牢一顶贫困县的帽子。资溪不一样。两个复员军人，临离开部队时学了烤面包技术，回到家乡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一支烤面包大军走出资溪闯荡全国。十多年过去了，资溪的面包产业究竟有多大?中国有多大，它就有多大，而且已经烤到俄罗斯、西班牙去了。资溪的面包烤出多少钱?产值超过四十亿。今天的资溪人靠山吃山不一样了，开发高端的旅游产品、生态经济，包括休闲、康复，还有有机农业、生态蔬菜，还将面包产业和文化产业、旅游产业融合发展，业态创新，就此走出了一条“再造资溪”的转型之路。

　　亿万群众的实践中，蕴藏着许多生动、伟大的创造。以当初安徽凤阳的农村大包干为例，中国有许多重大改革并非是政府精心筹划顶层设计的结果，而是由草根发起的改革探索与政府领导的政策试验共同推进的成就。以后来浙江兴旺发达的“温州模式”“小狗经济”为例，在苏醒过来的土地上，每日每时都生长着市场经济崭新的创造，都涌动着经济发展蓬勃的新潮。改革就是这样闯过来的，发展也是这样闯过来的，今天的转型同样应当相信民众的力量，依靠民众的力量，引领民众的力量。提倡发展自由创造自由，激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，这里有发展转型的精神驱动。

　　再看当下的农村，各路电商下乡，一代网农成长，已呈风起云涌之势。于是，流通格局在加速重构，产业结构在深刻调整，服务体系在全面拓展。山东嘉祥县出现了“云农场”运营中心。农民买农资便宜、方便，拿手机在“农资汇”上点几下就行。用上“云农宝”，可从银行获得低息贷款。通过“农技通”手机客户端，有专家解答各种农技问题。全国30多万农技专家正在陆续进驻“农技通”，随时随地提供在线农技服务。借助电商网络，农业由“种得好”向“卖得好”、“卖得好”向“种得更好”进步，这是“倒逼转型”的路径。

　　“互联网+”战略的实施，在塑造传统农业经济新的模式，在催生现代农业产业新的业态。搭上信息化快车，中国农民在向农业现代化目标挺进中，实现历史性的跨越发展。从新技术革命的星火燎原中，我们看到了现代科技的无穷魅力。这里有发展转型的强大支撑。

　　当然，政府依然掌握庞大丰厚的行政资源，依然担负调控经济的重大责任，依然拥有推动发展的强大能量。政府自应知其所能，知其所长，在简政放权、管理创新和完善服务中用好资源、担起责任、释放能量。同时，在转型发展中，一些地方生硬地照搬“腾笼换鸟”的套路，结果是旧鸟已去，新鸟未来，鸟去笼空。一些乡村大跃进式推行“新社区”建设，违背农民意愿，强迫农民上楼，留下了不少烂尾政绩工程。一些城市为了加快发展“战略性新兴产业”，集中特惠政策，刺激过度投资，不惜拔苗助长，大包大揽，结果呢?播下的是龙种，收获的是跳蚤。教训深刻，政府更当知其所短，知其所止。

　　都说发展转型难，知难不难。充分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，解放民众创造的梦想，释放技术革命的能量，千难万难，也没有跨不过解不了攻不下的难。